宁兰静静聆听着,时不时还给小林氏递去条软帕,让她能拭泪。
小林氏只是僵着身子落泪,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话语来。
哭泣代替了示弱,她只是无法自抑心里的哀伤,那泪水就如决堤般往下落。
哭着哭着,她便与宁兰说:“夫君一月里只与我同房一回,婆母日夜指桑骂槐,说我是生不出儿子的盐碱地。
”
这些苦楚埋在她的心底太多个日夜里,如今既是寻到了发泄的口子,这便如决堤般往外倾泻而出。
宁兰在旁默默倾听着,又听小林氏说:“我不恨夫君,也不恨嫡母,只恨我的命数不好。
”
也是这句话,勾起了宁兰心内的绮思。
若论命数,这世上有几个女子的命数比她还差的?
幼时她是连口饱饭都吃不到的拖油瓶,被父兄嫌弃到连口热水热饭都不肯给。
一场被父兄刻意点燃的火灾,险些就夺走了宁兰的性命。
她挣扎着活了下来,只为了活出一口气来,在人牙子手底下讨生活的日子也可谓是难不堪言。
无数次艰难窘迫到以为自己熬不下去时,她都熬了下来,甚至于在今时今日成为了魏铮的贵妾。
谁言命贱,谁言命贵,出生时的身份如何地低微都不要紧,只要人存着一口气,永不放弃,总能挣出一番属于自己的天地来。
在小林氏啼哭着诉说完自己心里的委屈后,宁兰也终于开了口,以一种极为叹然的口吻说:“妹妹,永远不要说自己的命贱。
”
她嘴角挂着笑,秋水似的明眸因明澈的笑意而弯弯盈盈如天上一轮皎月。
宁兰万分温柔地对小林氏说:“你若是自己看低了自己,就没人看得起你了。
出身如何不是你的过错,可若是长此以往地沉溺在自怜自艾的情绪中,那便就是你的错了。
”
内寝里四下无人,一时间只回荡着宁兰如莺似啼的说话声。
她一字一句地劝导着小林氏道:“你与我说这些话,可是动了想与你夫君和离的心思?”
没想到这话一出口,坐在那一头的小林氏却是浑身一僵,明眸里掠过诸多惊讶的情绪。
余杭镇是近几年来才变得富庶了些,在这里居住的百姓们依旧怀着极为陈旧的观念与思想。
女子势弱,出嫁从夫,不可忤逆夫婿都是约定俗成的铁律。
小林氏更是饱受《女德》、《女训》荼毒的小家碧玉,小时候将自己的父兄视若高山,出嫁后将自己的夫君视为天地。
和离?对于余杭镇的女子来说,还不如寻根粗粝的绳子吊死了更痛快些,否则周围那些席卷而来的流言蜚语也会把她吞没。
小林氏虽觉得自己在朱家过的是生不如死的日子,却从没有动过和离的念头。
她怎么敢和离呢?她哪里有资格离开朱家的庇护?嫡兄和父兄只怕会活生生地撕碎了她。
小林氏素白的脸蛋上立时露出了极为惊恐的神色,她慌慌张张地摇了摇头,而后道:“我从没有想过和离。
”
这下疑惑不安的人换成了宁兰,只见她蹙起了柳眉,问道:“为何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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