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时,随着铜罄声响过,敲击木鱼、演奏种种乐器的声音一并消止了,被群道簇拥在中央,俨然就是这场斋醮科仪主持法师的灰袍道士,即取朱笔于长条案上书写符箓。
他每一笔落下,旁边都有陪侍道士念诵种种经文。
在此间围观的百姓们,仰着头观望观天台上的情形。人们的目光多聚集在那灰袍高大道士身上,观天台上的肃穆情形,也影响不了台下长安人的议论纷纷。
“那位就是如今在终南山上修道千年的汉道士钟离?”
“仙真名作钟离权,可不叫钟离!”
“钟仙真主持过这场法会以后,会给咱们授箓吗?沾沾仙家的喜气,说不定咱还能长命百岁呢……”
“好似也不姓钟,而是姓钟离罢?”
“……”
观天台四下沸腾的人声,一直传到了周围一座座楼台屋舍接连成的屏障之外,与观天台隔了两条街的‘承天门横街’上,都有喧闹人声传扬过来。
今下承天门横街上,却是人烟寥寥。
街道两边的铺子大都闭锁了门,偶尔开着的几家,也不见有甚么客人——从前往来于此的客人们,而今都聚集往观天台去了。
这条街道上的商铺,多售卖种种珍奇玄异之物,一些野道书画的符箓、吐蕃僧带过来的各种人骨法器、各类今时不常见的奇石金铁、来历不明的古物,乃至是迷惑妇人的药水、强壮男子的膏油,此间皆有售卖。
当下,吴道玄带着几个新收的弟子,在一个圆圆胖胖的青年人引领下,就走入了一间名作‘异石斋’的铺子里。
那圆胖青年面相不似唐人,更类胡人。
在如今的长安,昆仑奴、高丽婢、菩萨蛮都不是鲜见的人种,又何况是一个胡人?
胡人乃有一个汉名,叫作‘安禄山’。
草庐之中,寒意萌生!
众人见此情景,尽皆讶然,俱将目光投向那副被封冻在冰层之下的‘西王母神形图’,却见电光如刀,将那副画卷顷刻间绞成了粉碎——缕缕电光飞转于铁桌冰层之上,又在须臾之后,将冰层雕琢成了一个披发戴胜、驱驰猛虎的女子,那女子面色森严,两只獠牙探出唇外!
一见桌案上的‘冰雕’,在场众多匠人、画师、僧道,便在刹那间理解了‘西王母神形图’中真意,并且无比通透,无比清晰!
他们一感应到那天人真意,便知道该从何处下手来铸造接下来的‘西王母生人甲’!
神工局众学徒,神色无不讶然!
便是先前吴道子描摹‘霜炼群神图’之时,当时在场的学徒之中,尚有四成不能感悟画中真意,无奈退出了‘霜炼甲’的锻造。
而今下的《八十八神仙卷》系吴道子所画,吴道子当面,尚不一定能让在场所有人理解画中真意,与之通感,可苏午作画完成的瞬间,却能让众人尽皆与画中神意通感!
“第二十四卦:地雷复。
复,亨。出入无疾,朋来无咎。反复其道,七日来复。利有攸往。”苏午看着桌案上那被雷光雕成的冰层浮雕西王母像,口中缓缓而语,“复者,阴阳去而复返,万物生生不息。
而此卦下震上坤,震者,雷也。坤者,地也。
是以又有天地交变之机‘雷’者,于大地之中振发,春雷一震,万物萌发。一元始,而能万象更生。
此西王母真意之中蕴藏易理,正应当下局面,实为大吉。”
苏午目光炯炯,转身看向众人,问道:“诸位感觉如何?可能借此画与画中真意通感,可能有所悟?”
铁桌上的西王母冰层浮雕像,在此时已然冰消雪融。
桌上却无水液铺洒,而是有一缕缕水雾飘散在草庐中,浸润了在场所有人的性识,使得他们更深刻理解了苏午这番话的含义,通晓了‘西王母天人意’中蕴藏的易理。
众人闻听苏午所问,无不点头。
化龙弟子们知道了当下炼造出怎样的金铁,方才能恰好运用于西王母生人甲上,完美承接这天人真意;
道士们清楚了该引用何种符咒,錾刻于甲片之上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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